两部《流浪地球》之间，中国科幻片的起起落落
从《外太空的莫扎特》到《独行月球》到《明日战记》，在这个暑假档，科幻片成为最受关注的类型片。
8月19日，《流浪地球2》发布首支预告，国产科幻领域的王者即将归来。
从2019年《流浪地球》为国产科幻片推开大门算起，这四年间国产科幻片经历着大起大落。同样是高投资，成功的项目可以卖到20亿元以上，而失败项目则难过2亿元票房大关。
科幻片是承载了无数电影人情怀、梦想的类型，但因为制作周期长、投资和难度都巨大，这也是最具冒险性的类型片，有人在科幻片里一战成名，也有人输得一败涂地。
回看近些年国产科幻片的发展历程，让我们来总结那些成败得失。
拍好科幻片，剧情很重要
正在上映中的科幻片《明日战记》是古天乐十年磨一剑的作品，上映17天目前票房4.77亿元，预测票房5.94亿元—9.5亿元。
在今年的市场大环境下，这个数字并不算差，但如果考虑到古天乐为这部电影投入的心血、考虑到他映前15-20亿元的票房预期，这的确是一个没有完成期待的项目。
在路演中，古天乐眼泛泪光地聊到，如果你说有什么不好，我们一定会改。
那么我们先聊聊这部电影问题在哪。
其实很多观众都在评论中提到了剧情的问题。如果拿掉科幻的外壳，本片还是警匪片的内核，相较于正常的警匪片而言，剧情又非常简单，就是一个黑警的故事。但以古天乐为首的正派小分队对抗张家辉饰演的大反派时，又没有制造出足够的戏剧冲突，篇幅全都落在了机甲大战上。
从古天乐对《明日战记》创作过程的一系列讲述中，可以发现这个项目其实是机甲概念和美学先于故事而存在的。
编剧麦天枢在电影拍摄期的EPK采访里就透露，他其实是项目中后期才加入的，“我带有一点点临时的性质加入进来的，整个科幻片的前期制作、机器人设计，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，其实需要很长的时间，导演吴炫辉进行了好几年的筹备，我大概是一年多之前才加入。”
编剧刘浩良也表示，在他加入剧组前，导演其实已经确定了机甲这个关键元素，已经做机器人的工作做了很多年，所以古天乐和导演找他加入剧组时，刘浩良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一部怎样的电影，“因为这个项目进行了好几年，知道一定是关于机器人的故事，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事，就从那个时候开始，大家一起重新构思。”
从编剧的讲述中不难看出，《明日战记》的创作是有一些概念先行的，忽略了剧本的重要性。这部电影在宣传期也一直主打首部机甲科幻片的概念、主推机甲大战的燃爽感。必须肯定的是，《明日战记》对于机甲的概念设计、视效呈现等的确是相当精彩，但是因为缺乏足够好的故事支撑，在机甲坚硬的外壳中，观众难以找到触碰到柔软内心的共情部分。
近些年，国产科幻片一直在视觉效果这个技术环节不断追赶好莱坞，也有很大突破。但好莱坞科幻片毕竟比国产科幻片早起步很多年，技术更成熟，在多种故事类型中都有优秀影片产出。
换句话说，观众已经见识过好的特效、好的科幻片是怎样的，那么仅仅凭借稍逊于、或者与好莱坞科幻片持平的视觉效果，就想让观众满意，显然是不可能的。观众可以为国产科幻片的情怀买单，但是在支持国产科幻片发展这个理由之外，征服观众的科幻片一定要有其独特的之处。
从技术层面目前难以超越好莱坞，故事层面可以是一个突破口。国产科幻片应该做到为中国观众服务，也就是用中国的文化内核讲中国本土的科幻故事。这其实也是《流浪地球》的成功点之一。
看惯了好莱坞科幻片超级英雄拯救世界故事的观众，可能很难习惯于钢铁侠的头盔打开后，露出的是一张中国人的脸。《流浪地球》的故事就放弃了个人英雄的讲述，而是放大了中国人对土地的这种情感——当地球出现危机时，西方人的故事往往是换一个星球，而我们的想法是带着地球跑路，这是独属于我们的浪漫和科幻叙事。
《流浪地球》
说起剧本和本土文化内核的重要性，此处不得不再提一个负面例子，《上海堡垒》。
《上海堡垒》2019年8月上映，拿下1.23亿元票房，被评为关上了《流浪地球》打开的中国科幻大门。
在聊到《上海堡垒》的创作过程时，导演滕华涛一直说的是视觉特效有多难做，飞船、外星人、对抗场景的设计有多难。这部电影的问题也在于忽略了剧本和共情。
江南的原著小说《上海堡垒》有大量爱情线，但改编成电影后，爱情线被大刀阔斧砍掉。当年江南虽然参与了电影宣传，但从他的讲述中，能看出他对于这个改变方向并不满意。当时娱理工作室问他，在和导演沟通的时候，最想保留的原著元素是什么？江南说，最想保留感情线，但电影毕竟是导演的艺术，作为小说作者也不能插手太多。
导演滕华涛当时给娱理工作室解释，最初聊剧本的时候，先确定的就是科幻战争片这个类型，“因为你只有在这样的类型里边，才能做到现在这样多的特效镜头，这么多的概念设计。”
这其实是一种倒置的创作思路，并不是特效镜头和概念设计为故事服务，而是为了追求这些科幻的设定，去硬编一个故事。
希望以上的案例可以让中国科幻的尝试者们意识到，敢于做科幻是一件勇敢的事，但是在攻克技术难题之前，好好想想剧本和故事吧，出发的方向也很重要。说白了电影传递的是情感，而不是技术发展大赏。
《流浪地球》，妹妹失去了爷爷
在类型和技术上不断探索
除了《流浪地球》《明日战记》《上海堡垒》等主打科幻元素的作品，还有一批喜剧片加入科幻元素，获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。
2016年的《美人鱼》拿下33.91亿元票房，今年的《独行月球》最终预测票房约32亿元、2019年的《疯狂的外星人》票房22.13亿元。
当科幻遇上喜剧，喜剧剧本给科幻元素提供了坚实的故事土壤，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观众对于科学性的要求，比如《独行月球》中独孤月举着宇宙之锤撞向陨石的桥段，观众不会去追究这一情节符不符合科学逻辑，而是会被这个喜剧人物展现的英雄主义浪漫色彩打动。
目前看来，科幻+喜剧，两种市场上最受关注的类型融合时，的确能产生不错的化学效果。不同类型元素和科幻的结合，都在拓展科幻的可能性、拓宽科幻的边界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尽管类似《独行月球》这样的喜剧科幻片强调的第一类型是喜剧，但这些影片也都在为科幻片的制作积累宝贵的经验。
比如《独行月球》中的金刚鼠，就是在探索太空中的数字生物的制作方法。
金刚属是视效公司MORE VFX至今制作工时最长的生物，因为袋鼠的毛发短且浓密，运动时会露出表皮，浑身上下全是肌肉，相比长毛生物更容易穿帮，制度难度和周期更长，MORE VFX用了2500台渲染农场的算力来解决近景别、高精度的袋鼠渲染。
金刚鼠的毛发制作1帧最长需要27小时，1秒最长648小时。袋鼠的毛发上粘连很多生活中的颗粒物，看起来更有真实感，制作时要基于真实的袋鼠毛发生长原理，细节到毛发的方向纹理。
《独行月球》，金刚鼠
MORE VFX是国内头部的视效公司，参与过《流浪地球》《明日战记》《外太空的莫扎特》等科幻大片的制作，也从多部奇幻、魔幻等类型的视效大片中积累经验。
比如制作《刺杀小说家》里的赤发鬼有200个目标体，这一经历就为制作金刚鼠提供了宝贵的经验，金刚鼠脸部的目标体有500-600个，以模仿袋鼠吃东西、抬眉、生气等表情细节。
以MORE VFX为代表的视效公司的制作能力在一部部电影的实践中不断提升，正在慢慢慢变得和好莱坞越来越接近。
《刺杀小说家》，赤发鬼
每一部科幻片，无论票房和口碑上的成败，其实都提供了技术上的经验。
比如《明日战记》对机甲大战的探索、《外太空的莫扎特》对实时动作捕捉和面部捕捉的探索。
即使成功如《流浪地球》，也不可能在技术的探索上做到面面俱到，这部电影更多是场景上的科幻，而失败如《上海堡垒》，其实也做到了对外星人设计、对地球人与外星人互动对抗的探索。
暑期档的几部科幻大片后，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能期待怎样的科幻电影？
目前已知的两部都有郭帆的参与，其一是已经定档2023年大年初一的《流浪地球2》。作为目前最成功的国产科幻片的续集，这部作品备受关注。
在本届北京电影节的评委见面会上，主演吴京透露，在拍摄的14个月里，郭帆每天只睡4个小时，喝5杯咖啡，由于太辛苦还一度住进了医院。
郭帆透露，这么辛苦是因为《流浪地球2》的任务量很大，制作流程的方式方法上仍有缺失，只能靠时间去弥补。《流浪地球2》参照了好莱坞A级科幻片的信息密度的量，去探索我们是否能达到这样的信息密度、视觉呈现、单位时间内传递出的情绪。
《流浪地球2》
另一部有郭帆参与的科幻片是从去年平遥电影节走出的电影《宇宙探索编辑部》，导演孔大山曾在电影《同桌的你》中给郭帆担任导演助理，后来他在郭帆的鼓励下写出了《宇宙探索编辑部》的剧本。
故事灵感来源于2017年他看到的一个电视新闻，有个村民声称抓到了外星人，电视台去他家采访，他非常诚恳地讲述了抓外星人的整个过程，把记者带到家里一个冰柜前，里面放着一个硅胶外星人。孔大山在这则新闻里感受到了一种荒诞感，这个农民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他选择了伪纪录的形式扩展了这个故事，拍成了电影。
《宇宙探索编辑部》探索了科幻电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，给国产科幻片开创了一种新可能。
《宇宙探索编辑部》
拍好一部科幻片的关键到底是什么？
这是一个可以写出一整篇论文来回答的复杂问题。如果简单点回答呢？郭帆和古天乐不约而同地给出了一个答案：用心去拍。
两部《流浪地球》之间，中国科幻片有成功有失败，但欣喜的是，一直有从业者们在不畏艰难地、用心地探索和创作，为这一类型片杀出一条路来。
国产科幻片进入大众视野不过短短几年时间，中国的科幻类型片并没有完全落地，每一部国产科幻片都是发展道路上的一块基石，只有一批批人找对了方向、用心去拍，才能让国产科幻片真正扎根下来。
《流浪地球2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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